故乡，移步换景
文/张韵萍
夜阑人静，卧听风雨声，思绪，犹如一粒用水浸透的种子，蓦然膨胀起来。不论身在何处，不论山高路远，最让人眷恋的永远是自己的家。我的故乡在北方，恋上南方的家已经有50年了，虽然那里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虽然我回去的次数也不多，然而，每当闲暇之余想起南方那个家，仿佛从远处传来带有诗韵的音律，让我陶醉。
在南方的那座大山里，公婆从天堂散发出来的气息笼罩着他们的子孙，公婆的灵魂在茂密的山林中守望着亲人和那里的家。大山里的松柏、竹林、泉水、茶树、油菜花演绎出一篇无韵的诗章，质朴炽热的亲情谱写着一首无字的歌。我已经熟悉了那座大山，融入了那个家，那是我的第二故乡，是我不变的乡愁。乡愁是人世间最美的愁，乡愁在简单的爱和牵挂中流淌着无尽的温暖与美好。
阳春四月，我和爱人时隔五年后又到那个“热带雨林”中的故乡探亲。星转斗移，爱人九个兄弟姐妹中，有依然固守在大山的，也有移居在附近镇上的，还有跨过乡镇迁徙到附近市区的。在我的心目中，回南方老家经过的这些地方都是我的第二故乡。
依照惯例，从石家庄乘高铁在湖北荆州站下火车，顺路先到居住在松滋市的大哥家落脚。这是一个县级市，这座城市曾不被我看好：马路狭窄，道路不规则，路口较少看到红绿灯，出租车不按规定打表，“摩的”随处停留，人行便道上可见泼洒的污水和丢弃的垃圾，晚上灯光昏暗。在我的印象里，松滋市很小，与县城没有什么区别。
才几年的时间，这座城市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在那迷人的蓝天白云下，只见宽阔平坦的马路纵横交错，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秩序井然。马路两边的花池中鲜花艳丽，宛如五颜六色的彩带平铺在地面上。街上的商铺星罗密布，服装店、药店、珠宝店、饭店……店铺五花八门，且很有品味。晚上，城市并没有随着夜幕的降临而寂静下来，大大小小的建筑物上闪烁着七彩霓虹灯，居民小区里在跳广场舞，“夜生活”、“夜经济”活跃，一派勃勃生机的景象。听侄子说，近几年这里的变化日新月异，而且城市建设还有大的规划，远景更美好。我突然感觉，这座被雨水打湿的城市是那么的漂亮，空气是那么的清爽，城市似乎也很大、很大。哥哥一家人都有不错的公职，前几年，两个侄子分别在市中心购买了漂亮的新房，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住在侄子家的新房里，他们把我们以最亲近的父辈盛情招待，我们在热辣辣的亲情中尽情享受了两天，依依不舍。
从松滋市到祖居大山中的老家，先要路过刘家场镇。往年，开往镇上的汽车一路尘土飞扬，看不清窗外的风景。“要致富，先修路。”如今，通往镇上的公路变得宽阔平坦，与市区的马路没有什么区别。我们的汽车在蒙蒙细雨中穿行，公路两旁的油菜花和翠竹格外耀眼，我迫不及待地隔着玻璃窗频频拍照。将近一个小时后到达刘家场镇，我们在爱人的小弟家住了一晚。
每次路过这个镇子时偶有小住，但很少逛街，印象不深。可能“一叶障目”，只记得当年这个镇子少见水泥路，路边有零星的杂货摊，人烟稀少，感觉犹如北方的村落。近年来，迁移到镇上的人口逐渐增多起来，人气也随之旺盛。
如今，镇上虽然不像城市那样高楼林立，马路、街道也不如城市那么规范，却感受到了城市的味道。小镇新修的马路宽阔平坦，街道整洁，视野开阔，没有城市里的那种“窒息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镇上有医院、学校、理发店、服装店、大小饭店等等，人们日常生活所需应有尽有，生活十分方便，堪比城市。小弟在老家的大山里，仍有自己的老屋和农田，一家人虽然没有固定的工资收入，却过着“知足常乐”、其乐融融的生活。目前，小镇还在轰轰烈烈地施工建设中，往日寂寞萧条的刘家场镇，呈现出了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回故乡，最期盼的是一睹山区老家的芳容，见到更多的亲人。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我们的到来，唤醒了寂静的山林。不仅爱人的兄弟姐妹都在这里见了面，就连他们在外地工作的子女们也从武汉、宜昌、益都等四面八方赶来。我们住在二妹家，她家楼房前后停满了汽车，门庭若市，犹如过节。亲人相聚，其乐融融。
在故乡的日子里，亲人们看着我们的“脸色”行事，竭尽所能，有求必应。我们贪婪地享受了这种颇有“压力”的被宠爱，感受到亲人那种没有利益交换、发自内心不求回报的真情。
故乡的大山，其山脉绵延至湖南、四川、河南等方圆数百里，群峰连绵起伏，层恋叠翠。遥望，犹如大海掀动的波澜，延伸到遥远的天尽头，消失在云雾迷漫的深处。近观，可见青松高耸挺拔，翠竹亭亭玉立，枝繁叶茂的杂树林立，更有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让人着迷。绿草茵茵中，还有散落在山坡缝隙中露出笑脸的小花。路边的石头墙上，偶见略显沧桑的仙人掌如瀑布般垂下，满头的花苞密密麻麻。山路两旁，还有可以随意采摘的野韭菜、野果子以及香椿芽，每年馈赠这里的人们。在距离大姐家不远处，有一眼山泉悬挂在半山坡上，每次上山，我都会到清澈透底的泉水池边，欣赏潺潺流淌的山泉浪花飞溅，聆听其叮咚，细品其甘甜。山里没建自来水厂，人们靠天吃饭，山泉与山村生息相依。我常常沿着山间小路散步、赏景，尤其喜欢在雨中漫步，犹如世外桃源，诗韵悠悠，是那么的惬意。山林里雨水很多，不管遇到和风细雨或是滂沱大雨，我都喜欢，雨水可以遮挡喧嚣和烦恼，忘记时间。避开久居的水泥之城，每天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醉心于鸟语花香，心旷神怡。
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大山不再封闭，山里人也不再保守，真乃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以往的山路多是弯弯曲曲的的石子路、泥巴路，既狭窄、又颠簸不平，很不安全。因为交通不便，不少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山。现在，政府投资，平整的路段几乎穿过每家每户门前，路况有了极大的改善。爱人的几姊妹中，家家都有一辆或几辆汽车、摩托车；山区新盖的楼房如雨后春笋，每家占地面积足够大，楼房多为二三层、数百平米，没有院墙，房前屋后就是农田、竹林，站在门前宽大的水泥平台上，可一览群山；百姓家庭除保留了传统的大铁锅烧饭外，家家户户都用上了漂亮的多功能卫生火炉。这种火炉不管烧劈柴或者烧煤炭，屋子里不落一点儿灰尘，阴天下雨时，还可以在炉子一旁晾衣服。卫生火炉除取暖、烧饭、做各种烧烤外，火炉的面板还可以当饭桌，既不烫手，摆上饭菜也不会变凉；当地很多老百姓有自己的山林、农田或茶园，虽然退耕还林后农田的面积不是太大，而房前屋后的菜园里种着一年四季吃不完的青菜，饭桌上还有自产的猪肉、羊肉、鸡肉和鸡蛋等等，绿色环保，吃喝不愁；没有想到，在大山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二妹和小妹，还加入了跳广场舞的队伍中……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山泉和雨水的滋润下，山里人一年又一年，生活节奏缓慢，日子平淡而充实。我突然感到，这里更有家的味道，这里的人比城市里的人更富有，也更懂得家的含义。
俗话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故乡是一朵永不凋谢的花，一副永恒的画，每当想起那个移步换景的故乡，想起那片雨林中的亲人，淡淡的乡愁便涌上心头。
作者简介：
张韵萍，副主任医师，原为解放军第467医院医务处主任，现为河北省民政厅军休二所军队退休干部。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出版自传体散文集《女兵的天空》（大众文艺出版社），并获得第八届河北散文名作优秀作品奖；出版散文集《流年溢彩》（团结出版社），并获得第10届河北散文名作二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