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爱国诗人陆游是历史上高龄高产诗人,曾自称“六十年间万首诗”,至今尚存九千三百余首,是我国现有存诗最多的诗人。
陆游享年85岁,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一生写下爱国诗词无数,乃至弥留之际仍告诉儿子“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虽然我知道死后万事皆空,与我再无关系,可是悲痛遗憾的是无法看见国家统一,如果有一天大宋收复失地山河统一,家祭时不要忘了告诉我这个可喜的消息。如此爱国之情令人敬佩,也令人辛酸。
然而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亦是一颗痴情种,活了八十五年的陆游,用了近五十年来悼念那段逝去的爱情,耗尽半个世纪去追忆心中所爱。
陆游20岁时与表妹唐琬结合,唐琬也是当时才华横溢的女子,二人情投意合,婚后伉俪情深,一起吟诗作赋,赏花饮酒,无不快活潇洒。
但是陆游的母亲对唐琬成见甚大,一是认为唐琬过于有才华,整日与儿子嬉戏不务正业,耽误儿子考功名走仕途,在她老人家心里“女子无才便是德”。二是唐琬婚后一直未孕,无法给陆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是为大不过,所以命令陆游休妻。
最终在陆母逼迫下,二人不得已分手,陆游对此无法释怀,写下多首悼亡诗来祭奠这段情感,这其中有怀念追忆,更有悔恨遗憾,令人唏嘘。
与唐琬分别近十年后,陆游在一个春日午后游沈园,偶遇唐琬,两人四目相对,往事涌上心头,然而当时二人已各自成婚,纵有万千衷情要诉,也只能装在心底。
陆游看着唐琬与丈夫在亭楼就餐的情景,想起往日二人的美好日光,情绪难以平复,提笔在沈园的墙壁上写下这首著名的《钗头凤·红酥手》后,掷笔而去。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看着你的红酥手在为他人斟酒,本是满城春色的大好时光,在我眼里却是春风也恶,春天越是美好如初,心里越是惆怅低落,因为山盟海誓虽然还在,却是锦书难托,不能告诉你我的心思。
满怀愁绪咽下一杯酒,空叹“莫、莫、莫”,没有办法啊,一切情缘都是“错、错、错”。
后来唐琬再回沈园,在墙壁上发现陆游留下的这首词,悲伤溢满,情不能已,遂也提笔写下一首词作为回复,即《钗头凤·世情薄》,如下: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唐琬痛诉世间人情薄弱,却无能为力,独自站在黄昏中看花开花落,任风吹泪留残痕,想给你写信诉说心事,怎么就这么难?
昨日已逝,旧人不在,在寒夜里独自伤怀,怕人问起缘故,只好强颜欢笑,咽下眼泪,隐瞒心事。
不久后,唐琬便郁郁而终,他们的最后一面就留在了沈园那个满城宫墙柳的春日午后,此后天各一方不复相见。
此后陆游又写下几首关于沈园的悼亡诗,其中一首《沈园》:
梦断香销四十年,
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
犹吊遗踪一泫然!
此时唐琬已香消玉殒四十年,陆游再次进入沈园,看见当年的柳树都已经老到不能再吐柳絮,心中感怀,自己也将老去化作山上一抷黄土,仍然忘不了你留下的遗踪。
陆游一生都在追忆那段感情,81岁时,在一个冬夜还梦见沈园,于是写下《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你的身体早已成为泉下土,但你的字迹墨痕仍然紧紧锁住沈园壁上尘。其实哪是逝去的人不舍人间,而是活着的人不能忘记,不愿释怀。
一生八十余载,耗尽半个世纪去悼念,此生有憾,无法弥补,沈园留下的千古情,就让后世来一一祭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