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绩的《野望》——《唐诗鉴赏辞典》读后感

野望

王绩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王绩是初唐的一位田园诗人，本诗是他的代表作，写的是村野秋景，反映的是作者在“闲逸的情调中”有“几分彷徨和苦闷”的心情，我们的古人总是这样，本是闲情逸致，心情却不美丽起来。生活是优裕的，田园是宁静的，精神却找不到合适的依托，这大约是古代田园诗人的一种通病。

古代田园诗人作为封建统治阶级的一个特殊组成部分，过着优裕清雅、逍遥自在的生活，远离官场的勾心斗角，远离那污浊的尘世，但也难免有无所事事、精神空虚之感。当然，我们也不能把田园诗人的形象与朱门酒肉臭的剥削阶级恶俗形象联系在一起，正如虞世南的《蝉》中所展现的形象，他们应该属于统治阶级中的清贵者，他们的物质消耗属于轻量的，精神情操也算高尚的，所创造的精神产品是充满美感。从另一个角度讲，我们可以把田园诗人的形象看做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人淡如菊”的无害于社会的生活方式。

“东皋薄暮望”，诗人大约站在东皋某个小山岗上，在淡淡的暮色中，遥望远方，心情如何呢？我们可以想象一下自己，回到乡村，站在某个小山岗上，薄暮中遥望远方，看着“野旷天低树”的景象，难道不会有几分淡淡情思油然而生？

而作者的心情是“徙倚欲何依”：心情想找一个依托（“徙倚”），却找不到（“欲何依”）。此处化用了曹操的“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诗句，当然曹诗是慷慨激昂、心怀天下的干事创业之愁，而王绩却是无所事事、精神空虚之愁。

下面四句写薄暮中所见景物：“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这是情景交融的四句诗，诗所描写的景物与诗人“徙倚欲何依”的心情是一脉相承的。“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互文见义，我们也可以说“树树皆落晖，山山唯秋色”，总之，山山树树都浸染在秋色和落晖中，一种萧瑟的、荒凉的感觉跃然纸上。以上写的是远景和静景。接下来两句写的是近景和动景，有人物出现了：“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在这秋色的薄暮中，创造社会物质财富的劳作者们驱赶着自己的牧群，带着自己的猎物回来了，经过一天的劳作，大家各回各家，这是典型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田园生活，或者说是田园诗人眼中宁静无忧的田园生活。“这四句诗宛如一幅山家秋晚图，光与色，远景与近景，静态与动态，搭配得恰到好处。”诗人淡淡几笔，就把一个宁静而和谐的景象展现在我们面前，当然，融入了诗人那“徙倚欲何依”的百无聊赖的心情，因为画面的背景是萧瑟荒凉的。事实上，假如我们生活在农村，家里养了一群羊或几头牛，晚秋薄暮中，我们赶着牛羊回家，诗人的这份心情，我们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一些。当然，现在家乡的房子早已拆光，田野大都变成高楼大厦，这景象只能在梦中见到了。

好了，薄暮中遥望一番后，诗人“徙倚欲何依”之情依然没有释怀，于是“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中结束全篇。诗人看着这“驱犊返”的牧人，“带禽归”的猎人，大家相视而不相识，诗人只好继续吟诗作赋怀念古代隐居先贤。（采薇的含义是：当年，周武王灭商后，伯夷、叔齐不愿做周的臣子，在首阳山上采薇而食，最后饿死。伯夷、叔齐大约是田园隐居者的鼻祖。）

《鉴赏辞典》里说：“读熟了唐诗的人，也许并不觉得这首诗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可是，如果沿着诗歌史的顺序，从南朝的宋、齐、梁、陈一路读下来，忽然读到这首《野望》，便会为它的朴素而叫好。”南朝的宫体诗，诗风糜丽，堆砌辞藻，内容贫乏肤浅（多描写女子的美艳之态）。而王绩的这首诗特别是写景的中间两联淡而有味，树树只以秋色描绘，山山也只需落晖浸染，而“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更是让眼前之景从笔端平淡流出，但四句合起来却达到诗人想要的艺术效果，与此时诗人的心情高度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