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南的《蝉》——《唐诗鉴赏辞典》读后感

蝉

虞世南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唐诗鉴赏辞典》开篇鉴赏的第一首诗就是虞世南的《蝉》，这是一首托物寓意的小诗，通过刻画蝉的清贵高雅的形象，来展现一种声名远播的人格魅力。

古诗中常有赋比兴三种表现手法，赋是指在诗歌中以平铺直叙的方式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比就是类比，就是以彼物比此物，诗人不直接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感，而是借一个事物作类比，以更形象生动、更诗味盎然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兴就是起兴，就是在诗歌创作中，诗人以其他事物为发端引起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它类似于小说中通过环境描写烘托氛围，古代诗人一般通过景物描写来烘托、渲染自己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兴的作用其实与比一样，通过景物等具体事物描写，更加形象生动，更加韵味醇厚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我们回到这首托物寓意的小诗，它显然主要采取了比的表现手法，诗人要通过蝉这个具体事物表达自己抽象的哲思。

首句“垂緌（rui）饮清露”。垂緌是古人结在颔下的帽带下垂部分，蝉的头部也是伸出的触须，好像垂緌，故这里垂緌代指蝉。另外古人认为蝉生性高洁，栖高饮露，于是诗中又曰“饮清露”。看来，不光是本诗，古人早已给蝉这个小昆虫赋予了诸多美好意象。

下面我们来看诗人想通过“垂緌饮清露”展现怎样的形象。古人常以“冠缨”指代贵宦，而帽子上有飘逸垂緌的同样也是显宦身份。看来，这只蝉不是一般的蝉哟，乃是一显贵之“蝉”。显贵之人一般穿的都是绫罗绸缎，戴的都是珠光宝气，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而我们这只显贵的“蝉”却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他只饮清露，他虽贵而清，他贵而脱俗，贵而高雅，它实现了贵与清的统一。

首句通过描写外表和食性已经把这只清贵之“蝉”的形象初步展现出来，下面就是这一形象的丰富和升华。

次句“流响出疏桐”。这句描写的是蝉的叫声。夏秋之际，蝉都会发出叫声，这叫声是否好听，那就因人而异了，反正作者把它说很好听。“流响”状蝉声的长鸣不已，悦耳动听，传播很远。在描写蝉声传播时，作者用了一个“出”字，这个字被认为是用得妥帖自然，把蝉声的传播形象化了，“仿佛使人感到蝉声的响度和力度”。最后，“疏桐”二字也不能忽略，这是秋天的景象，梧桐树枝叶疏朗，蝉居于其上，不断发出了悦耳动听的叫声。《鉴赏辞典》中所言，梧桐树是高树，“着一‘疏’字，更见其枝干的高挺清拔”，而着一‘疏’字，我们也可以想象到“饮清露”的蝉，其居所不是枝繁叶茂、鸟虫遍地、人声嘈杂之地，乃是一清雅高远之所在。

好了，有了前两句特别是第二句“流响出疏桐”作铺垫，本诗最后的点睛升华之笔“居高声自远,非是藉（jie）秋风”也就顺理成章呈现在读者面前：这只显贵之“蝉”身居清雅高远的疏桐之上，自是流响远播，而非借助秋风的传送。于是本诗所蕴藏的哲理、所要展现的主题思想也就呼之而出了。

诗人向我们刻画了一只带垂緌、饮清露、居疏桐的蝉的形象，这只蝉虽贵而清，它品性高洁，它境界高远，它有与众不同的人格魅力，它有超凡脱俗的人格力量，它正是靠这人格魅力、人格力量，声名远播，流芳百世。是的，我们依靠人格的魅力、人格的力量感召这个世界，而非依靠强大的权势征服这个世界。

让我们再深度玩味一下最后两句：“两句中的‘自’字、‘非’字，一正一反，相互呼应，表达出对人的内在品格的热情赞美和高度自信，表现出一种雍容不迫的风度气韵。”是的，诗人是有资格高度自信和雍容不迫的，因为他已经站在了精神的制高点上。《鉴赏辞典》中说，唐太宗曾经屡次称赏虞世南的“五绝”（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诗人笔下的人格化的“蝉”，可能带有自况的意味吧。

其实，其实我们再深入思考一下，这首诗的主题与孔夫子的那句名言“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在精神上是一脉相承的。统治者统御天下本质上要靠内在的德而非外在的力，而本诗所展现的形象无非是统治阶级中优秀人物的形象。统治阶级就要成为这样的清贵之“蝉”，不能因为贵就忘了清，越是贵者，越要做一个清者。而我们的唐诗似乎也有这样的品质：它是古代统治阶级的文学作品，但千百年来，人们总是推崇那清与淡的作品，而不甚喜欢那种浓妆艳抹之作。

最后我们总体把握一下这首诗。古诗讲求浑然一体，诗中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要合适而自然服务于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和感情，所要展现的主题和形象，这大约就是浑然一体的意思吧。另外古诗比较讲求先后照应，这也是浑然一体的必然要求。诗中清露、流响、疏桐和秋风等事物都是秋天的景象，因此诗歌的背景就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秋季在古人的笔下既是一个秋风萧瑟、肃杀悲凉的季节，也是一个天清地净、辽阔高远的季节，这可以视为刻画蝉这个形象所依托的背景，形象和背景是统一的，浑然一体的。